每到周末

每到周末，我都会找个安静的环境，拨通父亲的手机号，静静地等待电话那边的一声“喂”。接电话的当然是父亲，半个小时的交谈后，电话那边又会换成母亲的声音，于是又是半个小时的闲聊。
母亲是个地地道道的农村妇女，没什么文化，谈不出我喜欢听的空谷足音，但我却很享受与母亲的对话过程：你奶奶的白内障手术成功了，你爸昨天去给人家结婚的帮忙了，你姐打电话说她要回来看看，家里的小狗又长大了不少，院里的杏树今年结了很多杏子……母亲会把身边发生的事情一股脑地倾泻给我，但却从来不会谈及自己。直到父亲在她身边小声提醒：“行了，长途电话花胜利很多钱啊。”她才会不舍地把手机交还给父亲，还不忘再叮嘱我几句吃好穿暖的话。
母亲没有手机，不会用手机，也从不要求父亲给自己买手机。她关心的事情，是家人生活是否温饱，是六畜果树是否健壮，是庄稼长势是否良好，是油盐价格是否上涨。她是一个把全身精力都用在家庭上，以至于对自己都吝啬的女人。
然而，我并不是一个一直理解母亲的儿子。
由于家境不好，儿时的我是没有零花钱的。看着身边的玩伴吃着各式的辣条，喝着彩色的气泡水，我很是羡慕。在我家，财务向来是由父亲管理的，母亲只有一些零散的毛票，那是她每次买菜剩下的一些零头，被存放在一个没有上锁的小抽屉里。于是，偷钱的念头便在我心里萌生了。然而，这一行为很快便被母亲所发现。起初，母亲对我的惩罚只是不让吃晚饭。在我抱怨了一句“不就是几毛钱嘛”之后，母亲显得怒不可遏，对我一番痛打，甚至轰动了左邻右舍。她讲不出什么“小时偷针，长大偷金”的大道理，但却用肉体的疼痛感使我认识了偷窃的错误。打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觊觎过那个小抽屉里的毛票。
在中学时代，我最厌烦的事情便是跟着母亲去赶集。她会为了几毛钱的蝇头小利与小贩争来争去，这让我这个“知识分子”觉得十分丢人。有时，为了以最少的钱买一斤最好的蔬菜，母亲会逛遍集上所有的摊点。于是，跟着母亲去赶集，便演变为看母亲与小贩打一场场口水战。母亲不会在乎过往行人异样的眼光，她只在乎手里那几张皱巴巴的纸币是否能剩下一两张，或是更多。时间久了，母亲竟能准确地说出每个小贩的家庭住址、商品质量。如今回想，家人每天都能吃上可口的饭菜，也是得益于母亲的吝啬吧。
虽然生活拮据，但母亲还是尽量把子女们打扮得比较体面再出门上学。母亲说过，人争一口气，出门在外，不能让人家瞧不起你，你自己得像个人。话虽这么说，母亲却不在乎自己的穿着。她那件橘色棉袄已经穿得露出了棉絮，十块钱的黑裤子一穿就是几年，就连脚上的袜子都是子女穿破后修补过的。姐曾经劝母亲不用那么节俭，母亲憨厚一笑：“我一个老太婆了，穿成啥样也没人笑话。”记忆中，每年寒假，母亲都会“怂恿”父亲：“该给他姐弟俩添件新衣服了吧？”拿到父亲给的钱后，母亲便会带着我们去逛集市上的衣服摊儿，甚至是马路边的服装店。穿着朴素的母亲，走在两个衣着得体的孩子前面，骄傲地像个皇后。
母亲没受过什么高等教育，但却知道教育的重要性。在她的坚持下，我离开了家乡的小村庄，迈入了城里的重点高中。那一年，为了供我读书，母亲和父亲决定经营蔬菜大棚。家乡的蔬菜大棚规模大，收益高，但劳动量也大，是身强力壮的农家青年的选择。但母亲已是年过半百之人，我很难想象她是怎样坚持下来的。我能做的，只有拼命读书，不给在家里卖命干活的二老丢人。
曾有一段时间，为了比别人多学一些知识，我会在假期里选择留校。母亲想我了，便会在家烙上几斤鸡蛋火烧，再称上几斤平时不舍得买的蛋糕，装进蛇皮袋里，坐长途汽车到校看我。母亲天生晕车，每次坐完车便好像大病了一场，因而常常拒绝出远门。但为了见我一面，让我吃上她的手艺，她根本顾不上这些。抱着那个散发着香气的蛇皮袋，总觉得它有千金之重，压得我喘不过气来。后来，为了不让母亲再受晕车之苦，我选择了每月回家一次，直至考上大学。
我第一次离开山东，要去外地求学的那天，母亲起得格外早。肿胀的眼皮暴露了她晚上的睡眠质量。她担心我吃不惯山西的伙食，特意给我烙了一袋鸡蛋火烧。又怕我带的钱不够，一再要求父亲又给我添了五百块。临出发了，她又从兜里掏出几张皱巴巴的钞票，塞进我手里：“想吃啥穿啥就自己买哈，别不舍得买，今年蔬菜收成可好了，我和你爸有钱。”我重重地点了点了头，转身上车。透过有色车窗，我回头望着越来越远的二老，一向威严不屈的父亲神情黯淡无光，而本来就瘦小的母亲，萎蔫得像只霜打的老茄子，再也挺不起腰来。
刚进入大学时，我对身边有钱同学的生活羡慕不已。每当我想用兜里的钱享受一下生活时，就会翻出手机里母亲田间耕作的照片。照片中，母亲戴着修补过好几次的斗笠，穿着洗得发白的短衫短裤，在小雨里卖力劳作。看着这张照片，我总会把抓在手里的钱默默放回口袋，重新坐回书桌前学习。
如今，我独自生活在太原这座大城市里。白天，我会穿上喜欢的衬衫，昂首挺胸地向世界展示我精彩的一面。晚上，回到宿舍，我会静静计算这一天的开支，做好明天的计划安排。虽然收获了些许荣誉地位，但我知道，在母亲的“吝啬”面前，这些虚名都会黯然失色。
因为，母亲的“吝啬”哲学有个通俗的名字，叫“爱”。

作者：太原理工大学电气与动力工程学院能源与动力工程2015级，王万胜

共 2108 字 1 页 转到页 【编者按】孩子，在你的文章面前，我落泪了。为你，为你的母亲！你的母亲是一位非常伟大的母亲，她虽然大字不识几个，可她懂得言传身教。为了孩子能有良好的学习环境，她不惜自己瘦弱的身躯，在田间任劳任怨；为了孩子能吃上一口可口的饭菜，不惜自己晕车而专程乘车为孩子送火烧；为了孩子过年能跟别人的孩子一样穿上新衣服，不惜天寒地冻去集市为孩子做新衣，而自己虽然身着寒酸却骄傲地像个皇后；听到孩子的电话总是忘了时间以至于每次都在父亲的提醒下才恋恋不舍地放下电话……在母亲的影响下，作者会永远生活在这种以“吝啬”为爱的光环下，做一个诚诚恳恳的人。我相信！倾情之作，推荐共赏！感谢您参与江山宸光征文，预祝取得好成绩！【萌芽编辑：陈万珍】
1 楼 文友： 2017-10-08 1 :47:0 有这样优秀的的母亲，当然就会有这般出众的孩子，再次感谢你能分享如此精彩给大家！祝学习进步，写作愉快！
回复1 楼 文友： 2017-10-08 1 :50:19 感谢陈老师的热心鼓励，晚辈铭记在心。遥祝安好。
2 楼 文友： 2017-10-08 1 :48:24 感谢陈老师饱含深情的编按，能在江山遇到您这样的知心文友，晚辈很荣幸。减肥药奥利司他胶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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